常常糊涂

  心理医生和他的抑郁症爱人

                

  

  

  又一次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之后，你看到莫弈沉默地坐在床边，紧抿着唇看着你，金色的眸子里暗藏着隐隐的怒气。

 

你在床上往被子里缩了缩，愧疚地说：“对不起。。。”

  

莫弈没有回答，小心的抬起你缠着厚厚的绷带的手腕，轻声问道：“疼不疼？”

  

你摇摇头，心中有些后悔。

  

如果跳进未名市的海里，是不是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一些呢？

  

你割腕前没有写什么遗书，也许早都料到了莫弈这次也会将你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但是总之，你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要留下的话。

  

莫弈在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的抑郁症，他作为心理医生也深知这种疾病的痛苦。他从没劝过你去做心理治疗，但是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又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做心理治疗。

  

莫弈斟酌着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小心翼翼地害怕你对这个世界太失望，以至于毅然离去；也害怕你太放心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对你好的人，让你毫无负担地离开。

  

莫弈坐在你的病床前，眼底是重重的黑眼圈，金色的眸子里泛着数不尽的悲伤。

  

你记得你们最初认识的时候，莫弈曾告诉过你，抑郁症的痛苦我们都无法切身体会，让他们离开也许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但是如今你想要安稳地离开这个喧闹的世界，莫弈又三番五次地挽回。

  

第一次企图自杀的时候，你准备好了安眠药，甚至偷偷安排好了后事，在莫弈终于去上课的时候在家里吞下了一整瓶药。你在床上吃的药，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药效发作。你很开心，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过了一会儿你感觉还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喝的水太多了你想去一下厕所。你翻身下床，刚走了两步路之后就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绞痛，然后便失去了记忆。

  

后来来探望你的学生说，莫弈从刚开始上课就不对劲，一直心神不宁的。在上课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跟全班的同学匆匆忙忙地鞠躬道歉，第一次旷了半节课离开了教室。莫弈大步飞奔回车上，一路风驰电掣地开车回家，终于赶在无可挽回之前发现了晕倒在地的你。

  

仔细想想莫弈也许早就发现了异常，在你决定吞安眠药的前几天他就对你关怀备至，寸步不离地黏在你身边。为此，他甚至推掉了好几个预约，只有在他没有办法取消的讲座时，你才有机会实施你的计划。

  

有了第一次的前车之鉴，想要自杀就变的更困难了。莫弈很明显地看出来了你没有打消掉这个念头，跟学校请了很长时间的假陪在你身边。

  

你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充满愧疚，你本来想像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离去，可还是无可避免地给爱人造成了伤害。

  

这一次，莫弈低着头虔诚地捧着你伤痕累累地手，近乎哀求地低声说：“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不要再。。。”你看到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你的手心里，你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缩了缩手，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很想说“好”，但是无论如何都鼓不起那个勇气。莫弈也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太残忍，见你没有回答，只是放下你的手，起身之后弯腰在你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站着看着你，明明你们只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的眼神却像是透过很远很远地地方望过来的，像是站在忘川的这一头看生死之界另一端的你。

  

你突然感觉好难过，眼泪不停地流满了整个脸颊，渗到了发际线和耳根。你觉得自己正在伤害着这个世界唯一爱你的人。你想到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无能，你越哭越伤心情难自抑，莫弈紧贴着你站在旁边，想抱住你但是又怕你反应更加激烈。

  

你懊恼他的小心翼翼，你也对自己这样随意的情绪失控感到崩溃。你在心里努力叫自己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回忆着莫弈教给你的深呼吸。慢慢的，你停止了哭泣。

  

你哽咽着让莫弈靠过来一些，莫弈听话地挨地离你更近一些，你艰难地撑起身坐起来，双臂攀住莫弈的脖子，满脸泪水地亲吻他的脖子和脸颊。

  

他回拥住你，吻了吻你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

  

你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拥抱了很久，很久。你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那样有力的心跳，那样的富有生命力，那是你没有却又上瘾般渴望的。

  

莫弈的手不停地轻抚你披在身后等长发，下巴轻轻放在你的头上，每一个动作都轻的不能再轻。你感觉到大脑中从未停止的噪声和耳鸣都好了许多。

其实为了爱人，你多少次鼓起勇气想要活下去。

  

你驻足过无数次的顶楼，你徘徊过多少次的十字路口，你犹豫过多少次的白色药片。每每想到他，你又鼓起勇气继续生活，即使你已经遍体鳞伤。

  

你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你感觉世界久违的那么明亮，连路边的蔷薇也能嗅到芬芳。你心底冒出来一点点小小的期待：也许你的病也有痊愈的可能？

  

后来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确实有莫弈陪在你身边紧紧地拥抱住你。你大脑中负面情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的时候也是莫弈在你身边一遍遍地教你做深呼吸。你吃的药是莫弈亲自帮你配的，你的治疗计划也是他帮你定的，你的心理医生也是他推荐的最好的。

  

你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好，却没想到莫弈的到来，只是你用来短暂麻醉自己的酒精，麻木痛苦的毒品。

  

现在生活的每一天，你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残忍地撕扯，你的活力，你的热情，你的梦想和你的热爱被病魔消耗殆尽，剩下的是病态的着迷和执念留给了莫弈。你躺在莫弈的床上麻痹你自己，假装你依然是那个心中全是正义的阳光的律师。

  

你不想再这样了。

  

你保持着抱住莫弈的姿势轻轻地开口："我真的想走了。"

  

莫弈没有回答。

  

"我们挑一个好日子吧。"

  

莫弈抱着你的手更紧了一些。

  

莫弈头埋在你的肩膀上，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喉咙沙哑地拒绝："不。"

  

你问他："不如你来挑一个时间吧。"

  

了...